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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3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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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討厭你這樣裝X的……

老宋說我當時可是沒意識到這個,其實,攻破案犯的心理防線是個技術活兒,要真靠連蒙帶唬的,我這頂子早就摘了。

提審矬哥,先是擔任副手的小警察問,按照研究好的方案,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往下壓,連外行也覺出來了,這警察絕不僅僅是因為包庇一個楞頭青把這位請來的。

矬哥開始出汗,但是還算鎮靜,說東說西,也撂了幾起打架鬥毆的事情,但警察就是不松口。說著說著,就沒得說了,場面開始沈寂。

該老宋上場了。

只見老宋摸出一根煙,慢吞吞地問一句:我問你啊……

早知道這位坐中間的是主角,審了半夜終於開口,矬哥的耳朵都豎起來了。

老宋卻半天沒出聲,在那兒找打火機,找著打火機,點煙,吸一口,品品,又吸一口,滿意地吐了個煙圈,這才接著問他:“你,三年前來的北京啊。”

“對,我三年前來的。”矬哥應了一句,對這個問題顯然有點兒莫名其妙。

“北京好玩嗎?”

“好……好玩。”

“那你跟我說說,都去過哪兒啊?北京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啊?”

“嗯?”矬哥楞了,心裏大概琢磨,你北京警察還用得著問我?

不過,在這兒警察同志說了算,矬哥只好開始說了,“香山、頤和園、故宮、北海、中山公園、八一湖、紫竹院……”

“還去過哪兒啊?”

苦思冥想。

“嗯,還有十三陵,國子監,雍和宮……”

矬哥不容易,居然能回憶出五六十處。

“還有嗎?”

再次苦思冥想,最後矬哥終於搖頭了:“沒了,就這些……”

“嘭!”睡佛似的老宋忽然把桌子一拍,厲聲喝道:“怎麽就不提離你們家一站地的龍潭湖?!”

【篇後記 死刑之前】

在采訪這個案件中,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老宋這一拍桌子,這也是全案審理關鍵的一個轉折點。那位觀審的明星,看到這兒回頭跟管宣傳的那個科長說,我們劇本得改——他看出這裏面的訣竅了。

其實,這個審問的關鍵是看準了“土字臉”矬哥的弱點。從抓人到審問,老宋早看出來,這個“矬哥”不是個扛得住事兒的人(不過也因此推斷他可能不是主犯)。前面不斷地增加壓力,半夜的連審,都是為了讓他緊張的神經越發繃緊。而後老宋問他,故意把節奏放慢,會讓他對老宋的訊問產生一種異樣的企盼。接著,又用問旅游景點的方法轉移其視線,當他剛一放松的時候,猛然點出他最怕的“龍潭湖”三個字來。

這就好像對一塊鐵,放硫酸是腐蝕,放硝酸是氧化,同時放硝酸硫酸就是王水的效果。幾種力量,又拉又扯又放松,作用到一個心裏有鬼的人身上,做得好了會比渣滓洞的老虎凳灌涼水更有效果。

矬哥,當時全身都軟了。

虎軀一振原來是這個振法啊。

其實,聽有經驗的老警察講過,像矬哥這類人,一問就說,順竿兒爬的主兒,肯定是扛不過去的。警察不怕你胡攪蠻纏,不怕你吼叫暴跳,最討厭的就是那種死活不開口的。你不張嘴,咱從哪兒下手呢?

不過,按照現行法律,警察對你進行訊問,你不據實回答是一種違法行為,所以死活不開口也大多沒什麽好果子吃——要不,咱怎麽不引入那個什麽“你有權保持沈默”的米蘭達規矩呢?這也是有刑偵方面的意見在裏面的。

你怕了“龍潭湖”就好,接著追唄:你別以為我們是跟你鬧著玩兒的,現在怕了,剁肉的時候你怎麽不怕啊?……不過,揭發還是可以立功的……

給你提醒一下,左撇子,大高個……

狂轟濫炸五分鐘之後,矬哥就“撂”了:“我只是跟著碎屍了啊,進門兒的時候,那人早就死了!”

敢情,在黃毛面前矬哥是“哥”,其實,這小子也不過是別人的“馬仔”。

矬哥進北京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有黑社會背景的大哥“路子”,以後就一直跟著這人混。從拿毒到銷贓,矬哥自己說就是一給路老大打工的。

那天晚上,路老大叫他跟著走,還給了他根好煙。兩個人到了路老大家裏,進屋開燈,把地板上一塊塑料布掀起來,矬哥就傻了眼。

底下躺著一具老年男人的屍體,顱骨凹陷,已經冰涼梆硬了!

路老大若無其事地從廚房拿來兩口刀,沖著腿肚子朝前的矬哥說,試試你的膽兒,幫我把他碎了。

那你就跟著碎了?

“嘿嘿”,矬哥苦笑一聲,臉上肌肉都跟著哆嗦:路哥那架勢,我不跟著碎人,他就能碎了我,我敢不跟著幹嘛?

路子砍了幾刀,把屍首的臉砍爛了,手指頭剁碎了(後來他說是防指紋被公安查出來),嫌累,自己上外頭抽煙去了。矬哥只好一個人幹,又剖又剁了一陣子,猛然像動了哪個開關一樣,肚子裏一陣翻騰一陣惡心,沖到衛生間哇哇大吐起來。

吐完擡頭一看,路老大站在門口,冷冷地看著他,給他遞過來一卷衛生紙。

矬哥說,他那個眼神兒啊,就算遞過來的不是衛生紙,是刀,我當時都不會躲的,不是不想躲,是筋都直了,根本不會躲了啊。

矬哥拿衛生紙擦嘴,擦完一想又開始吐,然後再擦。

路子看看表,很不耐煩,可是自己又不幹。

沒辦法,矬哥只好拿了刀,繼續幹下去,剁下來的肉和骨頭都扔到路老大屋裏一個大冰櫃裏面……

幹了半夜,路子說睡會兒。

矬哥哪兒睡得著啊,左翻右翻,也不敢問多餘的,又怕睡到中間路子給他一刀,那種心思就別提了。

路子可是睡得蠻香。早晨六點鐘就又起來了,拉了一個旅行箱,一個旅行包過來,讓矬哥把屍塊拿出來塞進去。

全塞滿了,還有一半的屍塊兒進不去。路子皺皺眉,看看冰櫃,嘟囔了一句“老丫挺的還挺沈,先扔一半吧”。叫矬哥扛著那個旅行包跟他走。

奇怪的是,出發之前,路子拿了支煙點著了沒抽,倒著插在旅行包前面,看著煙燒幹凈了才走。

路子空著手走前頭,讓矬哥背著旅行包,奔了龍潭湖。

扔完這個,回來,背那個旅行皮箱,還是路子空著手走前頭,讓矬哥背著……

後來警察審理的時候,問路子你幹嘛自己不碎屍不扛包呢?

路子說:“哥,你看過當老大扛包的?我丟不起那人。”

警察……

路子是第二天被捕的,他兼著包工頭,到郊區一個工地去監工,不知道矬哥被捕的事兒。事後在他住所的冰櫃裏起獲了剩下一部分屍塊。問他為何保留了這樣久沒有丟掉,路子說忘了,過幾天再扔也壞不了……

可能大家都會發現,這一篇薩寫得比較拘謹平淡……這是因為,有一個陰影一直在我的心中徘徊,寫的時候總是無法擺脫。也許,這也是我下意識地將這個案子寫得比較長的原因。

那就是,死者究竟是誰?

矬哥不認識死者,否則當時恐怕就不僅僅是會吐的問題了。

死者,是路子的爸爸。

路子是獨子,母親早死,是他爸爸蹬三輪車把他養大的。

為什麽他要殺自己的爸爸,最後也沒有一個準確的結論。第一種說法是路子圖他爸爸住的一套房子,如果老頭不死,他就拿不到手;第二種說法是老頭後來有些半身不遂,生活難以自理,路子嫌看著他老生病煩得慌。

反正不是口角之類引發的,而是老頭睡著以後,路子用被子把他爸爸的頭蒙上,用一把鐵錘作的案。

老宋講到案件的結尾時,我只感到一種冷絲絲的感覺讓我無法思維。

案子審完,老宋特意跟路子談了一次,問他:“你不記得你爸爸小時候對你的好啊?”

“記得啊,我是他兒子,他不對我好對誰好啊?”

“那你還把你爸爸砸死?天理難容的事兒啊。”

“哥,你說笑話兒呢。人死如燈滅,什麽天理難容啊,那不都是封建迷信麽?”路子一笑,露出一個酒窩來。

老宋無言。

案發後六個月,老宋到半步橋辦事兒,碰上個相熟的預審,說路子明兒個就斃了。

老宋說我去看看他。

他說,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,我不信他到死一點兒悔意沒有。

老宋到路子牢房的時候,天已經黑了,他看見了自己做夢也沒想到的一幕:

有的死刑犯槍斃前一天大哭大鬧,有的冷靜不說話,有的一個一個見管教道別,有的,做出近乎瘋狂的狂歡。

能不計較的,獄方都不會計較,反正無論他們做了怎樣的罪過,都是快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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